風之殤（下篇）
淚仍然不停掉落。原先眼眶中的熱淚打轉著，多到一定程度時溢出，滑過臉頰，啪！一聲，滴在圓桌上。
我好希望你回來，好希望你喜歡我，好希望你……
來擦乾我的淚！
一隻比我希望的手更小，比我希望的撫觸更溫柔，輕輕地拭去了眼淚。
林河智用手替我抹去了淚，還不忘遞上一條手帕。
「別哭了。」他輕輕說著。
風變得狂亂。
「唉呦！眼睛進沙子了。」河智罵著，用力揉揉自己的眼。
「哈哈！進沙子……唉呦！你這傢伙帶衰，我也進了！」
此時河智已經把沙子弄出來，他靠了過來，用手輕輕撐開我的眼睛，拿出棉花棒把沙子從眼睛弄走。
我有些驚訝的問：「你幹嘛用棉花棒啊？而且你還隨身攜帶！」
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：「手上有細菌嘛！而且我眼睛進沙的次數多到不像話。」
「厚！就說你帶衰還不信！不過剛剛為什麼不讓我幫你？」
「我怕我一給你用這輩子就不用看東西了。」
他一說完，我們兩人不禁大笑，被其他在圖書館的人白了一眼。
今天的事，也就淡淡不著痕跡地藏在心中的某處。
※※※※※
我緩緩地爬上階梯，來到三樓，右轉就是國三義班，也就是寒澈的班。
我一到義班門前，寒澈就衝了出來說：「葉薇姊，我該怎麼辦？」
唉！我忍住嘆氣，我有些無奈的說：「小澈，當初你若是不要堅持不讓學生會幫你們掩護，今天也不會發生這種事。」
寒澈，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，難道你想一個人守護你的愛情嗎？
你太傻了，你也不是看到許多情侶被學校發現就被拆散……
你真是個笨蛋。
「對不起嘛，我當初應該聽你的話。」寒澈無辜的說著。「我現在心情超差的，因為……」
「因為我心愛的珊珊學妹心情很差。」我淡淡地幫寒澈接完下面的話。
寒澈驚訝的問：「你怎麼知道啊？」
我哭笑不得的回答：「小澈，我跟你認識多久了？你的想法我還猜不透？」
寒澈思索了一下說：「自從上次妳把我的心跳搞停已經很久了。」
我笑著靠近他，輕輕地把手放在他的胸膛，嘴漸漸停在他的耳旁。
「咦？它怎麼現在還沒停啊？」我的唇靜靜的動著，在他耳旁疑惑且帶有一絲憐愛的耳語。
寒澈笑了，我也笑了，我退開了他，看著那湛藍的天。
好美麗呀……
當我要離去時，寒澈也是笑著和我道別，只是……
他的笑容藏著我看不透也看不懂的意義。
我坐在寒澈常約我的咖啡聽中，喝著咖啡發呆。
到底他的笑有什麼？我不停的思考著。
結果咖啡廳的門被猛烈的打開，老闆一望，看看店中只有我一個客人，便繼續泡他的咖啡。
我轉頭看到底是哪個無禮的客人，卻發現寒澈站在那裡。
憤怒的站在那裡。
他衝了過來，憤怒的對我狂吼：「葉薇，妳為什麼要開這種玩笑？」
我疑惑了，有些遲疑的說：「你今天……不是也笑的很開心？」
他重重的喘息聲充滿在原先寂靜的咖啡廳，我等待他接下來的話。
「都是妳！是妳害珊珊誤會我和妳之間有什麼的！她當時也在階梯上看著！」
他氣沖沖的對我狂吼，但我只認清一件事。
他為了陳珊學妹罵我，我和他認識了多久？陳珊學妹又和他相愛了多久？
原來我，在你心中一直都是沒有價值的東西。
這次我不再防備，防備我那潰堤的淚，讓它簌簌地掉落。
滴！它不偏不倚掉落在我的咖啡中。
「葉薇，妳怎麼了？」見狀，寒澈不禁慌了起來。
他向右一瞧，看到了面紙，便拿了一張要擦我的淚，但我硬生生的打斷他的動作。
你滾，我不想再看到你……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我轉頭，我看到寒澈也落下眼淚。
他忽然緊緊擁抱著我，讓我措手不及。
「葉薇……姊，我真的……好難過……」
寒澈不停的哭，也不停的說。
我的眼淚被他這舉動嚇得流不出來。
此時又有人進到咖啡廳。
「葉、葉薇 ─ 」
我轉頭一看，發現河智也紅著眼眶過來，然後……抱住我？
天呀！我不知道我一次要應付兩個男人……一個早熟一個娃娃臉，這不是每個女人應該要去學的吧？
「嗚嗚……人家只是勸珊珊姊不要生寒澈學長的氣，她、她就兇我！」
河智的眼淚也簌簌落下，語帶哽咽的說。
噢！你怎麼哭的也那麼可愛，人家可以抱你回家嗎？
我連忙拿出面紙，一人塞著一張，讓他們坐在椅子上。
我先看著寒澈說：「你過幾天後等學妹氣消了些，再去跟她說明一切。順便……代我向她道歉。」
寒澈已經不再流淚，對於自己的失態有些害羞，紅著臉點頭。
接著我轉頭對抱枕……不對，河智說：「你知道你的珊珊姊心情不好，別放在心上嘛！」
河智點了點頭，有些哽咽的說：「葉薇，謝謝……妳對我最好了。」
呼，我嘆了口氣，今天還真是忙碌。
我無意間瞥到，那咖啡廳的老闆正嗤嗤竊笑。
※※※※※
我坐在禮班的位置上，開著窗戶吹著風。
寒澈……應該已經道歉成功了。
他應該已經快樂的和陳珊學妹種花了。
我雖然曾經暗自下定決心，只要小澈快樂，我都可以。
如今，這份快樂好空虛，好飄渺，好虛幻，
好不快樂！
有人拍拍我的肩，讓我回了神。
「妳那個要我們保護的學弟來找你喔！」
河智？他為什麼來了？
我快步的到了門口，我愕然發現他的眼眶泛紅。
他說：「葉薇，寒澈學長出事了！」
出事？
出事！出事！出事！出事！出事！出事！出事！
這兩個字不停在我的腦中迴盪，腳一軟，便倒了下去。
「葉薇！」
河智大喊，一群人把我扶了起來，我無力的拿起手機，撥了號碼。
『喂？葉薇同學有事嗎？』
我無力的說：「校長，有緊急事件，我需要請假出去一下，大概2……不，3個人。」
『妳是說林寒澈同學的事？陳珊同學因為在現場已經過去了，我只允許妳和另一位同學過去。』
「謝謝校長，再見。」
我掛斷電話，對著河智說：「走！我們去醫院！」
到了醫院，我看見寒澈的父母，他們臉上的擔憂是如此的沈重。
我走了過去，拍拍他們的肩膀安慰：「我爸媽……一定會努力去救寒澈。」
寒澈的父母含著淚點頭，但情感無法壓抑，便放聲哭了起來。
寒澈，你不能死，我是一直這麼喜歡你，你讓我痛苦了那麼久，不能這樣說死就死啊！
你快回來，讓我繼續的喜歡你……
一到灼熱帶刺的視線過來，我嚇得往回看。
一個清秀可愛的女生，用一種複雜的視線看我。
這是……我永遠無法取代的，寒澈心中的愛人 ─ 陳珊學妹？
她的視線不再看著我，直視著手術室向前走。
「陳珊學妹……」我伸出手，試圖叫住她。
啪！
她狠狠打我的手，用那種複雜的視線瞪我。
剎那間，我明白了。
那是恨，無邊無際的恨。
讓我想就此死去的恨。
※※※※※
我的淚止不住，也沒有人要我止住。
因為，這裡是我家對面的庭園，也是寒澈家的庭園，現在，更是他的喪禮地點。
許多人在庭園走著，也有些人在說話，但不論他們在做什麼，他們都在懷念寒澈。
上次，我把你的心臟弄停了。
這次，你是為了誰把它停止？
風吹著，我似乎聽到你的嘆息。
淚流著，但一種熟悉的撫觸出現，抹去我的淚。
「葉薇，別哭了。」
像上次一樣，他抹去我的淚，對我溫柔的說著。
但我不領情。
「你不懂我是多麼難過，寒澈死了！我是那麼的喜歡他，他卻不曾特別把視線停留在我身上！」
我吼著，我哭著。
他依然抹去我的淚。
「你不知道我是多麼喜歡他，我喜歡他的笑，喜歡他的幽默，喜歡他對我好，喜歡他幫我，喜歡他跟我嬉戲，喜歡他……」
原先是悄悄的對他耳語，漸漸的越來越低，變成對自己呢喃。
我靠著河智，躺在他的懷中。
「我都知道……」
河智幽幽地吐出這句話，我不禁起身看著他。
「即使你知道我一直喜歡寒澈，你也不懂我的感受！」
我激動的說著，淚仍是掉落。
這次他並沒有擦拭我的淚，而是抓住我的肩膀。
「葉薇，我怎麼可能不懂！」
他激動的說著，激動到讓我感到一絲不安。
該不會……
「葉薇，我一直喜歡著妳，喜歡妳的笑，喜歡妳教我數學，喜歡妳跟我相處的時光。但是我也知道，妳一直喜歡寒澈學長，難道只有以一個人單戀而已嗎？只有妳一個人暗戀嗎？只有妳一個人……喜歡的人不喜歡妳？」
他說著，他問著。
我連忙揮開他的手，說：「你別開玩笑，我和你相差……」
「三歲！但那又如何，妳不是也和寒澈學長差一歲！我就是喜歡妳，但也不能被妳喜歡。可是至少，妳不要再哭了。」他打斷我的話，說著。
「不然我的心，更痛……」
他說完，原先堅強不落淚的他，哭了。
我楞在那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我和河智相處的時間不長，但自認識以來，他都一直在我身邊，陪伴我，即使是我哭泣、耍賴、整他。
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，索性轉頭看著另一處。
我看見陳珊學妹。
她也看著我。
她對我似乎不再有恨，只充滿了歉意。
『寒澈向我解釋了一切。』
我讀著她的唇語。
風吹著，但只吹在學妹的身上。
好奇怪。
學妹落下了淚，說著：「風終究是會寂靜。」
「你孤單嗎？要我跟你一起化成風？」
她向空氣問著。
風吹的更狂亂。
「那，薰衣草呢？」
ㄜ.......
回覆刪除